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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导演魏德圣的《赛德克·巴莱》从开拍之初,到上映期间都事故不断。先是投资估量不足,几次中断,难以为继;后是电影的剪辑与片长出现了严重问题。迄今为止,已经先后出现了五种不同的剪辑版本:威尼斯电影节上的150分钟的版本遭到了恶评;参选奥斯卡外语片评选的155分钟版本,遭遇稍微好些;香港上映时又出现了109分钟的版本;内地上映的版本注明的是153分钟;台湾上映时,分为了上下两部,276分钟超长版……

我看到的应该就是最长的这一版。这种针对不同地区的不同剪辑版,其实很值得玩味,是导演的经验不足,还是针对不同的故事语境,故意为之?电影不同的剪辑当然会呈现不同的叙事态度,我选择最长版就想尽量靠近这种“原生态”的胶片。但是不得不承认,尽管导演已经极力在影片中铺陈这段台湾原住居民抗日的历史,囿于观影者(“我”)对台湾历史的隔膜,经验的空白,背景的模糊,等等因素的影响,都会对影片造成各种误读上的歧义。

每个人在观影中都能感觉到导演对这部电影倾注的全部情感与力量,实际上,这也是这部电影最成功的地方。也许,大陆导演最应该学习的就是魏德圣如何认真的对待一段历史,尤其是抗日的历史。他选择了“雾社事件”作为电影的起点,去极力展现和复原当时的史实。原住居民的抗日斗争当然是真实的,但是除了这种不厌其烦地主旋律的刻画,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多的细节需要描慕刻画?抗日电影,中国大陆拍摄的最多,但是大陆的抗日电影永远脱离不了那种单一的视角、主旋律的格调、丑化敌人的形象、永恒正义的高大全、积极昂扬的情绪——最后这一点极其致命,我们总是极力渲染敌人的残酷,反而忽略了战争本身的非正义性特质。某种意义上说,任何一场战争都没有永远的胜利者,战争所导致的虚无、溃烂、狰狞、严重的心理创伤都会如鬼魅般存在。反思我们抗日题材的电影叙事策略,也许该从一种多元复性的叙事出发吧。

《赛德克·巴莱》正是从这个层面提供给我们一个新的视角看待战争叙事和文明之间的冲突。这部电影所表述出来的多层面叙事,不但丰富了我们的观影经验,更为重要的是提供了很多非同一般的视角,容我们重新审视和反省一场抗日战争的存在。电影中有很多细节的塑造都很耐人寻味,着力体现出了是两种不同的文明的冲突,而不是简单的仇恨。

据资料记载,雾社暴动的起因是日本殖民主义者在雾社大兴土木,强迫高山族人民进入马赫坡社附近的森林砍伐巨木,兴修他们的神社。雾社高山族人民主要靠狩猎与农耕为生,视森林为圣地,视巨木为守护神,砍伐巨树使马赫坡等社的民众感到惊恐万分,恐怕遭到神的惩罚,自然不肯乖乖地服从日本人的命令。何况山高路险,警察为使树木完好,不允许将树木拖地而走,竟迫使当地民众肩扛手抬,沉重的劳役更使他们无法忍受。当日本警察用枪口和鞭子逼着他们上山的时候,他们内心深处的愤恨达到了极点,起义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因此当有人提出不如趁此举行起义的时候,一贯对日本人欺压忍气吞声的头目莫那·鲁道也下定决心要与日本人拼个死活。

1930107日上午,莫那·鲁道的儿子达拉奥结婚,居民正在聚集喝酒庆祝,恰逢日警吉村途径这里,达拉奥友好地斟满一碗酒请吉村喝。这本是当地尊敬客人的一种礼节。没想到,骄横的吉村竟用手杖将达拉奥手中的碗打掉,还挥舞手杖打人。达拉奥受此侮辱,怒不可遏,他和弟弟巴沙奥一齐冲上去,把吉村掀翻在地,狠狠地打了一顿。

影片中,日军的指挥官说了一句话很能代表双方冲突爆发时的心态:我本想带给你是文明,你却逼我野蛮,使用武力。日本入驻台湾时,建造了很多基础设施,还创办了学校,想通过教育的方式同化这些原住居民。他们对台湾的掠夺虽然从未中断过,但确实带去了文明的因子,雾社暴动的领导人莫那·鲁道以及他的儿子都曾远离过台湾,去日本参观,他们见识过文明的世界,也见识到日军驻扎台湾对他们的影响。但是正是这种影响的焦虑,让他产生了疑虑。原住居民在同化中已经逐渐丧失了斗志,用影片中莫那·鲁道的话说就是,他们战争就是为了让后人记住他们祖先的荣耀,他们是山林的勇士,而不是日军的奴隶。这不是两种野蛮与文明之分,而是原始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区分。文明的冲突往往从互相的隔膜开始,就如同喝酒事件一样,影片中渲染的是日军吉村讨厌这种不卫生饮酒方式;而达拉奥却用自己族人的习俗表达对客人的热情,本来就是小事,引发了一场文明之间的冲突。

看有人评价这部电影说,一方面以磅礴气势主推抗日主线,但却不断以各种浓重笔墨在消解这个行动的正义性。正是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结,让这部电影没有陷入单纯的“家国复仇”的模式,战争就是战争,它的残酷在于摧毁一切文明,无论是原始的,还是现代的;摧毁人性,无论你是原住居民,还是外来的侵略者。当杀戮开始的时候,根本无法遏制,理性已经不复存在。电影中着力表现出的人物与情节都会让人不忍观看,尤其当屠刀落到妇孺儿童身上的那一刻,还有那些原住居民的妇女自杀的段落,以及两个部落互相厮杀时高高扬起的弯刀,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战争所带给人们的没有任何胜利可言,也许正是这种有些含糊的虚假正义的缺乏,导致了电影在内地上映时票房不振。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部电影也许已经成功了,它会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值得我们反思战争与文明的冲突对生活带来的改观。

思郁

201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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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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