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兆辉和庄文强是近些年香港导演北上之中转型比较成功的两位，他们对内地电影市场有着敏锐地观察，也心知肚明审查制度的严苛。他们选取的电影策略一种还是古装动作片，比如《关云长》。但这部集合了甄子丹和姜文这样大腕的大制作在口碑和票房的失败在于，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化和港台文化中关二爷的形象缺乏更深层的理解，对两岸的文化的差异缺乏认知。戏说关羽不重要，但是别太离谱了。

麦庄组合的另外一种尝试的策略成功了，就是主打商战的《窃听风云》系列。从这个系列中我们能察觉他们妥协了什么，坚持了什么。香港电影中枪战片和黑帮片一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类型，但是由于审查制度的存在，北上之后这两种电影类型基本消失了。麦庄组合的巧妙在于，他们把黑帮片和枪战片中的很多元素改头换面，以商战的形式呈现出来。即能逃避审查制度，又能保留香港本土电影的某些精髓，自然也会吸引很多观众。也正是《窃听风云》系列的成功，让麦庄组合更有信心应对内地电影市场的波谲云诡，催生出了更为主旋律的《听风者》。

关于《听风者》，先是有麦家的原著小说做基础，自然有大量的读者会买账；另外一点，电视剧版的《暗算》一直有良好的口碑，积累了大量的观众，所以改编自《暗算》的《听风者》，想要成功似乎并非难事。但是这部电影对麦庄组合更为大的一个挑战是，从商战电影到谍战电影的转换之中，他们作为香港电影导演的优势就慢慢丧失了。因为无论什么样的谍战片它都有一个最高的意识形态存在，那就是主旋律和历史的胜利。很多内地电影我们之所以称之为主旋律电影，就是基于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属于人民和党，在这个终极胜利到来之前，我们所渲染的战争一定是大无畏的、积极乐观的、不怕牺牲的、——也许更确切地说，是鼓励这种乐观的牺牲主义精神。在这种主旋律的影片中，主人公所坚守的价值观是家国至上，不能突出个人主义和英雄主义，更不能有过于泛滥的情欲叙事，三角恋更是要不得。这种陈旧的电影观念其实与香港电影所坚守的观念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所以，听说麦庄组合要拍摄这样一部影片时，我们唯一的担心就是，他们如何在两种相反的价值观中求得平衡？

梁朝伟饰演的瞎子阿兵，与电视剧版王宝强的饰演的阿炳，虽然是同一个角色但是相差甚大，不是演员的差距，而是说对阿兵的角色和背景设定。阿兵的角色出现的时候像个上海的小痞子，猜疑、自私、狡黠，像老上海的许多小瘪三一样，他对对国家服务有种天然的不信任感，要求用钱买断他天赋，把这种服务当成生意来做。这种性格的设定是很讨巧的，即能突出他个人的情感，也为他后来的转变做好铺垫。周迅饰演的地下特工张学宁应该是这部电影的一个亮点，我们也不难察觉出导演为何设置这样的一个角色。因为女性特工的柔美形象，很容易消解掉她身上所承载的正统的主旋律的价值观，另外一点，他与阿兵之间的爱情也是一种电影策略，因为影片需要阿兵从一个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者向家国至上的革命者转变，而爱情是最好的发酵剂。

但是这部电影存在的最大问题在于，导演似乎并不想过于突出他们之间的爱情，我们甚至都能感觉到他们的游离，就仿佛在坚持香港电影本土化和内地市场化之间摇摆不定。这种糊涂的爱情模式是最要命的，观众会感觉到莫名其妙之余，对阿兵随后刺瞎自己的双眼，找出国民党特务的桥段会感觉到突兀，不合情理。从另外一种主旋律的价值观看，范晓萱饰演的妻子这个角色的设置本来是为了消解掉阿兵与张学宁之间的爱情困境，但是她的存在反而会让阿兵与张学宁之间难以言描的爱情不但失去失去了爱情的美妙，更重要的是失去了爱情的正当性，变成了一段狗血的三角恋。这部电影被应该有的高潮部分都被消解掉了，后半部分的怪异仿佛有了文艺电影的风格，与那种隐含的主旋律格调稍微有些不伦不类。

《听风者》是一部严格遵循主旋律格调的红色电影。也许，与其他红色影片唯一的不同在于，它出自两位香港导演之手。如果香港电影导演甘愿抹去自己的本土特色和坚守的电影观念，为了市场的需求拍摄一些主旋律的电影，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迷失了？内地的电影市场不缺乏同类型的红色影片，这并不意味着红色影片就是有市场，恰恰相反，红色影片的泛滥，只能证明这个市场的单调性和单一性，我们没得选择而已。

思郁

2012-8-11书